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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你连这也不知道!这两棵大树活了100 岁了。这是老师讲的。” 母亲对儿子赞赏地笑笑。她仰起头,望望高大的古槐,树荫黑沉沉的。风在树顶上呜呜叫。两棵树像两个老人站在校门两边,嘴里絮絮叨叨不停,保护着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妈,你也要活100 岁!" 她想不到儿子冷不丁又冒了这么一句话。她高兴、激动得要流出眼泪了。 “妈活不到100 岁,妈能看着你长成人就行了。”儿子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又给妈妈一个突然袭击:“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年龄吗?" “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得了两个‘大鸡蛋’! " 妈妈慈祥地笑了。 曾经一说话就讲过《 白毛女》 故事的宽余,今天又要讲付么故事呢? “我们学校18 岁了。老师说,18 岁就是18 年。日本飞机,你知道吗?红头,可坏了!往下扔可多司多的炸弹,炸西安。有一 次,扔到一个小学里,炸塌了教室,炸死了几个小朋友,女校长哭得可伤心了!后来,她领了几个女老师,离开西安城,就到我们河池街上,寻了这个古庙,办了河池小学。小朋友才有了安全地方上学。老师说,那个女校长可喜欢这两棵大槐树了。你知道她为啥喜欢吗?" “因为这两棵大槐树,大槐树… … ”妈妈终于说不出下面的词儿。 “妈妈,你听,你听― " 稍稍停了下,宽余又问: “妈妈,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听到槐树‘呜― 呜― ’的风声了!" “错啦!老师说,女校长说,那声音是小朋友的哭声,听着这哭声,就要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 ”他几乎又说又唱了。 妈妈被儿子惊呆了! 在一阵密集的铃声中,儿子飞跑进学校。
妈妈望着儿子跑动的背影,第一次觉着儿子竟这么可爱!一个昏头昏脑的吃奶孩子,竟懂得这么多的道理。她不相信丈夫骂儿子的那话,她相信儿子将来会是一个有出息的男子汉!
1960 年,宽余12 岁,他要小学毕业了。 也就是这一年,我们国家开始了被历史称为“三年困难时期”的那个时期。 关中,自古为“米粮川”,很少闹过年懂。50 岁以上的人才能记得那个“民国18 年”,那次大饥荒,虽说波及整个关中,可是灾民逃荒还是往长安地面如潮水般涌动。然而这一次却是全民大饥荒,其原因归于天灾的是连续三个“百日大旱”;归于人祸的是前苏联逼债。 哪里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村里已流传着闹荒的故事:一个人在大街上吃摸(高价买来的),另一个饥饿者走上前抢去就跑,摸的主人紧追不舍,眼看要追上了,抢摸者急中生智,将摸塞到路边的一堆牛粪里。主人傻了眼,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对那块摸的所有权。抢摸者高兴了,从牛粪里取出来,用水一冲洗,心安理得地大嚼大咽起来。 这本来是关中人教育孩子的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据说发生在民国18 年。 但现在却成了可以进人人们视觉范围的现实画面。宽余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从小学毕业了。 毕业了何去何从?家长们人心惶惶,都在唉声叹气… … 宽余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止一次地商量过儿子的去向了。虽然二姐还要上高中,但是每次的结论是不能让宽余回到农业社里来,但是拿什么供他上初中呢?
爸爸和妈妈叫来宽余,问: “你说你毕业了咋办?" 宽余不假思索地说: “我考细柳中学。” 细柳,是公社所在地。其中学是长安“一所很有名气的完全 中学”。离周家庄不远,十多里地。 “考学的风声很紧,都说国家正遇着‘困难时期’,今年招生要大压缩,看你考得上吗?”爸爸问。 宽余一抬头,拿眼窝把爸爸妈妈一盯,说: “河池小学只要能考上一个,就是我!" “只要这‘一个’是你,你爸和我就供你。”妈妈好像不再是病奄奄的身子,一下来了精神。 一家人就这么把决心下死了。
庄稼人要供一个中学生,本来就不是容易的,更何况又遇上了这么大的灾情啊!
农村人的脸色已开始显出了草绿色… … 可怕但是,知识分子的骨气也罢,面子也罢,大概是从小这么培养滋生的吧?这一年,长安西部的小学毕业生人数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尽管遇上了这么大的灾情,有些可怜的学生肚子里所装的东西没有几粒是正儿八经的粮食,但坐了6 年冷板凳的萃萃学子,心里那一股劲还是没有松。他们都想试一试自己的能耐:考上细柳中学,不上也心甘! 竞争相当激烈!晚上有些孩子因饥饿,昏倒了,等醒过来,又趴在桌上开夜车。老师们一个个被感动得鼻根发酸,往肚里塞些生萝卜,仍坚持上课。有些浮肿了,往口里填一把鼓皮,仍坚持课外给学生辅导。 50 年代,这就是让历史一直感动的中国的那个50 年代!河池小学,这一学期要毕业上百名学生,校方根据上级的指示,向细柳中学保送了5 名“尖子生”43
。宽余呢,他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学生,要保送是不可能的。他要参加考试大竞争。
暑假中的一天,母亲在村里听到一些关于考学的风声:有学生找老师打听自己的情况,听说河池小学朝细柳中学只考上了一名。许多家长听了都信不下去,宽余妈也不相信,于是她回来给宽余说: “你赶快去学校打问一下。” “我不去。”宽余说。 “怕啥?去吧!”爸爸插话道。 “啥也不怕。我心里有数。“通知书”没来,谁说的也不顶啥!" 宽余说得十分自信。 爸爸和妈妈互相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有听天由命地等待着那个神秘的“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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