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任凭老天将雪花朝他脸上飘撒,飘撒
三奏大地,长安地面,正值隆冬季节:冰封大地未解,万木萧圣夸轰:
医科大学经国家高考招收的第一届萃萃学子,历尽五‘粤窗之苦,一个个满腹医术,仿佛一颗饱满的种子,就要撒向戈坦.为人世间发芽开花,创造出一个明媚的春天。十年“文革”,人才断代,哪个单位能不向大学生招手,送过云一张欢迎的笑脸呢?哪一块黄土地能不渴望营造事业之春的和子呢?
一老师,分配方案定了没有?' ’任超想探听一下自己的去向。“你的去向可能有两个:一个是西北飞行大队;一个是去省返质局。”辅导员老师本来是向学生保密的,因任超情况特殊,是
学生会干部、头面人物,所以才透露了这个信息。
任超将这个去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比较满意后者,因为他听人说地质部门工资高。苦一点无所谓!无庸讳言,钱对他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学毕业生太重要了!
在西安医科大学的最后两年,钱这个怪物差点逼得他跳了崖。在这人生的关键时刻,他不能不对自己的未来作出有“金钱挂帅”之嫌的选择。
任超顺着干冷硬冻的水泥路面,在很少绿色的校园里踱着步。他严肃地想到:母亲终年多病,父亲年迈无力,儿女傲傲待哺,曼曼忙里忙外,自己呢,年届35 岁,只能是一个包揽六口之家的苦脚色。
“我不挣钱谁去挣呢?' '
毕业了,心里倒有一点灰。
1982 年12 月30 日,如愿以偿的任超到省地质局报了名二和他同去的还有五名同期大学生。
截止这个历史时刻,任超似乎走到了一个尽头,或者说上熟了一个峰巅,甚至连幻想也从大脑皮层上结束了。因为面对的缝巅就是绝境。
他穿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白大褂。
啊,白大褂!这个历史性的白大褂,把35 岁的任超从此分成黑白分明的、不同的两个任超了,还有什么能比历史更无情时呢!
他是一个注重仪表的男子汉,尤为注重母亲给他的那一头乌发。从上初中到大学毕业,谁啥时见了任超,乌黑的头发总是 碑不育:现在他面对一块小镜子,十分认真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梦一两遏:他很满意镜子里那个学有专长、身材魁梧的青年大夫吸遥-
经过自我反复研究之后,还是发现了发型有点不够理想。他畜曹‘板子蘸了水(这是他的老经验),精心地修理了一下,努力整冬顶的中间部位再突高一点。这样就会跟眉清目秀的“国”字‘勺盆盆搭配得更和谐一些。
任超是不是有点太“女人气”了?
龟不这样认为。他几十年来接触的医生太多了。他的观点日卜一个医生在病人的眼里,应该干净利落,神形并茂,遨里遨遏益毛象会使病人产生一种怀疑、不信任的心理,这种心理本身甚遥全碑制药效的发挥、病情的转机。即使别人不以为然,他仍然奋于自己的发现去做。
龟按时进了外科门诊室。他是名正言顺的外科大夫了。当一名外科大夫,应该说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事情。因为从电里在包谷地头背人体穴位,到进医科大学,到地质局医院报二一惬脑海里朝思暮想的是内科医生。然而组织上却说,“这里外“最缺”,他也就同意了。
不过,让他做外科大夫,一种可能,他会成为创造手术奇迹药一把刀子”;另一种可能,这儿就是他不安分的起点。请读者拭目以待吧。
省地质局医院,位于西安市北关自强西路。这是一所50 年受修建的综合性大医院,在北关地面来说,也是唯一的。全院有汉‘名职工,100 张病床,外科主任给任超的分工是坐诊,有手术任超上了一段班,初做大夫的新鲜感也淡漠了,没事了就估摸自己的前程:从35 岁一45 岁,这是一个外科大夫的黄金年龄,可自己从当外科大夫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到了35 岁的尾巴上了。熬过5 年之后,才有可能做一个好外科大夫,可那时自己已步人40 岁了。这就是说,他的黄金阶段仅有5 年。" 5 年”,太短暂了,太可怜了,太叫人伤心了!
他必须拼命钻研医术,努力成才,早日成才。他上班,就像对待他的头发,一丝不苟。下班后― 因他接母亲来医院看病,住在他的宿舍里,所以他只好搬到一个地下室里去住。地下室,避开了城市的嘈杂和人事纷扰。
这里成了他班外自修学业,提高医术的“天堂”。
1983 年的一天下午,任超正在值班,突然走进来两女一男。任超看到他们神情紧张,就忙招呼他们坐下,问:
“给谁看病?' '
“他― 我弟弟。”两个姐姐同时说。
“咋啦?' ’任超问小伙子。
“他肚子痛,”两个姐姐同时说。
“不痛不痛。”弟弟否认姐姐的回话。
任超感到奇怪,问:
“你们住哪儿?' '
“道北。”
任超已经明白了七八成。“道北”,是个大地域概念,即铁道以北。他已摸熟了医院附近的情况,这里人爱打架,动刀子的多.
诞亡里有了底,望了一眼两个有点惊慌的姐姐,问:· 你弟弟为啥肚子痛?"
两个姐姐互相对视一眼后才说:
.叫人打了。”
一用什么打的?”任超问。
一巴掌。打得很猛!"
一打在什么地方?"
.脊背。”
一脊背哪一块?"
一这儿。”一个姐用手指明方位。
任超明白了。俗话说,“肚如墙,背如纸”。这一掌可能打出了闷题。于是,他立即叫小伙子躺在病床上。
任超用左手掌贴在小伙肚皮上,用右手的中指在左手的指友上敲击着。随着左手在小伙胸腹的正侧面慢慢移动,右手食指下甲击声偶有变化。任超皱眉侧耳,听到了浊音,他怀疑小伙肚于里有移动性液体,便拿针管来抽,果然抽出了血液。他当机立断:内脏出血。
“病情严重,有生命危险。赶快住院!”任超给病人两个姐说。”我们没带钱。”两个姐说。
“我不住院,我好着哩!”小伙子说。
“小伙子,你刚受了伤,麻木感还没有消失,所以你不感觉掩:现在对你必须立即抢救,千万不敢麻痹大意!" 任超劝完弟,又给姐说:
“你们一个骑上我的自行车,回去取钱,一个和我赶快送他去透视。”
姐弟都听从了大夫的安排。
正在透视时,小伙子顶不住了,晕倒在透视机前。一场紧张的抢救战开始了… …
但是,命运之神做了另外的安排:可怜的小伙子死在了无影灯下的手术床上。
因为他的脾脏修补的手术太困难了。
这场面是任超当外科大夫半年来第一次所碰到的,他心里很难受。
小伙子之死,使肇事者银档人狱。
这桩医案在外科以至全院,都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新毕业的外科大夫任超诊断的准确性和他认真负责的医德,受到了同仁的一致称赞,
任超作为一名外科大夫,在地质局医院初步立住了脚跟。
不久,又有两件事使同仁对任超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第一件,医院里发生了一次打架事件:某护士打了某室主任。
这本来谁是谁非,一清二楚。中国的事情就这么怪,人们只在背后议论,谁也不愿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领导也明明知道,就是拖着不处理。由于议论纷纷,影响工作,任超很看不惯。那么任超能不能站出来呢?
任超站出来了。
他联络了和他同时分来的五名大学生,写了八个大字,贴在院办公室:
“尊重人才,公正处理”。
盛人个大字平平,但言外之意凿凿。舆论导向,大得人心。促
砚弓导顺理成章地处理了这件事,打人者受到了应有的批评和口级一受害者讨回了公道。更重要的是大长了医院的正气,使有位嘛有文化的人才开始受人尊重,并维护了医院的安定团结。城二件事:某护士,由于不安分本职工作,吊儿郎当,自由散芝科室里,谁都看不惯,谁都不敢说;即使说了也白说。有一口公手术时,任超担任第一助手,某护士担任器械护士。因其责整心实在太差,向来极难与人合作,任超知道她今天也很难与自巴眨合为了不影响工作,任超决定要碰她一下,于是,就让巡回口吩去请外科主任。
铃科主任一进手术室,任超劈头就说:
‘我要求更换器械护士,还建议罚她的款!"
地耳受得了这口气,立即向任超开火:
一任超,看把你牛的!你算什么东西!"
任超根本不理她。一主任,今天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若不换人,我就再不上子农台了!”势不两立的任超装出要走的架势。
这可是千钧一发的关头啊!主任到底留谁呢?他自然明白不能不留任超,因为可有可无盘,、在这个时候只能任其“可无”了。于是任超“胜诉”。任超的胜诉为许多人出了一口窝囊气,大快人心。以上两件事情,虽不是处理医病难案,但却给同仁们留下了,七深刻的印象:任超是一个敢说敢为、敢主持正义的硬汉子!1 沼3 年的后半年,地矿局派人深人基层,为医院物色院长,备更换领导。那时节兴“毛遂自荐”,于是任超当起了“毛遂”,
找到上级派来筹备班子的有关人员,自荐要当院长。群众里也有不少人替任超说话。他们认为没有任超这种敢于碰硬的领导,医院的面貌难以改变。
他的自荐和群众的推荐,使上级也确实重视了这个“小尾色”。局里派人找任超正式谈话,考察他对改变医院面貌的打算二任超都作了认真的、并令考察人员感到新颖的回答。这次班子考察工作,长达三月,不谓不细也。经“持久战”之后,胜败虽然未果,但有些人认为任超当院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耐不住性子的,给任超献计献策,找任超谈房子困难等等。总之,在许多人的眼里,似乎任超已真的把乌纱帽拿在手里了,他只是未戴在头上而已。
世界上有些事情的变化往往只是在一个瞬间,并不需要几月。任超当院长的呼声终于一落千丈,沉寂了下来。局里改弦易张,将乌纱帽戴在另一个侥幸者头上了。
任超遭到了不可逆转的失败。
有些支持任超的“死不螟目者”,还给任超打气鼓劲:“晰人当不久长,下一任院长一定是你的!"
任超,并不是那种过罢瘾就死的人,他是要干工作;再说,他在学生时代就经历过这类竞争的失败,他并不在乎,工作积极性依然很高。他针对外科病人少的实际情况,建议开展一个新项目:美容手术。这在当时西安还是个冷门儿‘院长答应了。但是当他提出要买一架照相机,供美容前后对比宣传用时,院长又不同意了。
他感到了人微言轻的悲哀。
其实他的超前意识往往不易被人接受,也是他的悲哀之一。1984 年,医院外科更冷清了。这一年,任超和他的同仁们几了一年。任超由于无法施展他的本领,闲得发慌,实在忍受下了这种难熬的寂寞l 。月的夜晚。西安古城迎来了今冬第一场瑞雪。落雪的夜晚更显得万籁俱寂。忽然,敲门声惊醒了在地下室,气思的任超。他问:’谁呀?' ' 任超开门,迎进了一个“雪人”。他给他拍打掉一头满身的雪“刘大夫,你来得太好了。来来来,坐在火炉跟前。我寂寞得.受,咱俩好好咐叶。”本来,窗外雪花飞舞,两个知识分子围起火炉品茶聊天,是,有诗意的。但今晚上是很难产生诗意了。客人劈头就问“任超,你算大能人么,你看咱这医院还有啥干头?" ‘嘿嘿!”任超拿鼻子应付了两声,算是笑了笑。沉默了一刹那。客人又摇摇头:“反正我想走,不想吊死在这棵树上了。”任超的心震颤了一下,想到了自己,“我怎么办?”因为他不二听到有能耐的刘大夫一个人这么说“树挪死,人挪活。”任超感叹了一句,“走吧,哪里黄土不埋“好。那么你呢?”客人问主人。“我..· … ”任超很为难。两人谈到深夜12 点后,才叹息着分了手。任超送走客人,并没有回屋。他站在落雪的院子,望着漫t 皆白的宇宙,用手拍了拍前额,心里问,“他走。我― ? " 任超向来做事干脆利落。可现在为什么优柔寡断呢?他走人,感到在这里难以施展自己的才能;再者,年龄对外科大可不敢小视啊!他要走人,会被人认为任超是因为没捞上官夭夭了。他为人光明磊落,不愿落此闲言碎语。这就是任超难以决定他何去何从的原因。
他仰起脸,任凭老天将雪花朝他脸上飘撒,飘撒… …
第十三章 向漫长漆黑的世界呼喊
1984 年12 月,古城西安正值隆冬天气,滴水成冰。行人都把自己包装得严严实实,即使再讲风度的少男少女忆不敢忘了温度。
不过,任超可是个忘了温度的硬汉子,他骑着自行车,正为目己东奔西忙办理工作调动。针刺般的阴冷的风把他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嘴里呼出的热气,使眉毛胡子染上了一层白霜。恐怕连他的曼曼见了他,也认不出他是任超了。
别人的怂恿,规劝,议论,任超都置之脑后,他注重的是听自亥内心的声音。12 月底,经朋友推荐介绍,他义无反顾地调人西毛医院。因为地质医院实在太闲了,实在受不了。大闲则误终生。
他将要进人37 岁了。他已经不愿在考虑别人怎么说了。他的脾气是宁肯忙死,不愿闲活;宁肯冒险死,不愿平庸活。
西电医院位于古城西郊。这里是从’50 年代就建起的工业区。
西电医院有500 名职工,300 张病床,其规模和总体技术水平都是相当可观的。他要来这里寻求自身的发展,奉献自己的医术。外科大夫任超急需西电医院,西电医院也急需外科大夫任超。他没有去追索因他人之急而不属于自己应该有的东西。他虽然穿了几年白大褂,但从他的骨子里来看,他还是农民的儿子,生活上要求很低,只希望有一间独立使用的房子,对方答应了。
但当任超报到以后,一位高个子领导说:
“任大夫,院里决定你去内科。”
任超大惑不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领导耐心地解释道:“内科门诊比外科更需要人,那里已经断顿儿了,希望任大夫能理解医院的实际困难。”
其实,这一变动,对任超来说,正如关中俗语,“磕睡遇着了枕头”,好事儿。因为任超自产生了学医的念头,就是做一名内科大夫。
他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潜藏在内心的最高的要求。他激动了.颤抖着手掏出一支烟敬给领导。
从此,任超告别了无影灯和手术刀。
他在调动上路路通,就是财路不通。 他月工资60 元,除了要维持家中7 口人的正常开支,还要给成天守着药罐罐的母亲看病,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为了改变经弃拮据的状况,使他安心投入他所热爱的医疗事业,他把周曼曼从周家庄接到西安,在五味什字摆摊设点卖面皮,以征服那个不育与他为伍的“魔鬼”― 金钱。
“五味什字”,也许就是一个象征人生有酸甜苦辣咸的地方吧竺这地方位于南院门的西边,很有西安老城的特点。街巷窄小,t 月店面,多是两层,少颜没色,土头土脑。市民们晾晒的各色各孟的衣物裤头,飘飘扬扬,占了二楼以上的空间,仿佛是在宣示:区里人口稠密。
人口稠密,好做饮食上买卖。
周曼曼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但从未出过远门,仍然是一‘圈着农活儿、针线活儿和锅台转的典型的农村妇女。初到城里.面对顾客,口涩得话也说不出,人也显得笨手笨脚,失了在乡二豹利索,任超曾自比小说《人生》 中的高加林,其实周曼曼也是一个“高加林”。像高加林卖蒸摸在集市上张不开口吃喝。但她为人厚道,做事诚实,再加请了精明的亲戚上阵帮忙,任超下了筱.也少不了跑过来策划策划,所以他们以辛苦为本,薄利多销,t 也使小本生意红红火火。不几月,周曼曼的面皮子竟然为丈夫征吸了“魔鬼”(钱)。
经济上解围,事业上畅顺,任超对新的工作环境十分满意。最令他满意的是每隔四个月,还有一次去住院部工作的机会:因为在住院部,病人不会成天围着他,使他疲于奔命,应付那些手里捏着“病历”本子和挂号证将他围追堵截的患者。这里与门诊部相比是另一方天地,安安静静,文文雅雅。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详详细细地研究病情。这里的患者,不是拿了药一走了之.而是要医生跟踪到底,时刻观察服药后的病变情况,直至送出医院。因此,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任超啊,你要做一个好的内科大夫!不,你要做一代名医!
任超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他当初考上大学后,在县上,有人问他考了个什么学校,他说考上了西安医科大学,于是那人轻蔑地说,毕业了当个医生,有啥意思;要考就要考毕业出来能当县长的大学。旁边有一人立即插话道,长安县年年可以换县长,名医可不是年年有的啊!县长多如牛毛,名医天下几人?这话当时使任超心里为之一惊!
是的,做名医太不容易了。
“任超,你已经38 岁了!狂什么?你是异想天开!”任超的思维很快又转了个弯儿,给自己说:“管他的,反正我任超总要攻克个什么?"
攻癌?攻肝炎?攻心脑血管病?这都是热门儿。那么,任超该选哪一个为终生立业的目标呢?
任超不知在多少个暗夜里,眼睁睁的,一直想到天亮。天亮了,他又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可是,他在门诊上一连工作了八个月,领导却不再派他去住院部上班了。
这种不公正很使任超窝火。
他恼火领导,患者却恼火他。患者一脸痛苦的表情,急切地说: “任大夫,吃了你的药,昨黑一夜还是没眨一眼!你不知道.
属石恶名t 器质只凡, 这呼给他兰把其余班连的相在任赶!看不妇任超.号一任超!感觉那巨专畏几句云.我把:百呼声。轰头都快爆炸了,难受得很!你快给我想个办法吧!' ' 任超从小对医生的白眼反感透了,他从不给病人发脾气。听悬者这么一说,他的情绪立即不再毛躁,进人另一种心境,开始了正常工作,说:
“拿‘病历’来,叫我看看。”
他翻看完‘病历’,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是个教师,郊区学校的老师,”一边习惯地在他的“病历”上写下一句结论:, ' I 及上药效果不佳。”
原来,这几个月,任超在门诊上碰到大量不同职业的相类似的患者:失眠、头痛、头昏、多梦、早醒、易醒、纳差、瘦弱、检查又无器质性病变。
今天该怎么给这个患者处理呢?
这种病人,住院不够条件,自己只好频频光顾门诊,医生只好给他频频换药。有些打开药包吃一次,觉着没作用,就生气地把其余的药扔掉了;有些甚至没有吃,只见药的色、形与曾经吃过的相似,干脆不吃,就连药包扔到垃圾里了。
任超也听同仁们谈过这类讨厌的病,谁也治不好。任超虽然也看不好,但他的耐心使患者还喜欢找他看。
任超给那位老师说:
“号一下脉。”
任超三个指头压着患者的脉糟,把头迈向一边,正凝神静心地感觉那细细的“红流”在怎样地跳动,无意中听到从别的桌上传来几句话直冲他的耳膜:
“我把病还没说完呢。你就把处方开下了!”这是一个患者的惊呼声。
“说啥呢!你阱不就是神经衰弱!”这是一个医生振振有词泊话,“拿药去。”
任超从这里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在心里也曾暗压讨厌这种病人多疑怪癖,说话哆嗦,也认为你再怎么说,还是’神经衰弱,何必浪费时间,让其他病人着急?不过,他笔下经常之现的那个“服上药效果不佳”,对自己的刺激太大了。所以,他孑次镇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手指不由得重重地压了一下患者泊寸脉,问道:
“这三次药吃了都没啥作用?"
“没啥作用。”病人答。
任超沉思了一下,问:
“头疼没减轻?"
“没减轻。”患者脸上的皱纹七扭八歪,显出很痛苦的样子“任大夫,你能让我把心里的话说一说吗?"
任超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唉,我这人,命不好。几十年来,罪受扎了。唉!唉!我霎说了。… … 我已经有十年了,没睡过一个踏实觉。说是睡着了又好像醒着哩,说是醒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