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完成了一个伟大的构想

1987 年，距任超高中毕业，或者说距他1966 年填写报考医科大学的志愿书整整20 年时间。
1987 年，距任超1977 年考取西安医科大学10 年时间。1987 年，距任超1982 年走上医疗工作岗位5 年时间。在这20 年之中，抑或10 年之中，抑或5 年之中，世界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那么，任超呢？我们的任超大夫在1987 年戈生了他这一生来最大的变化。
他开始像一个名人一样，每天从传达室要抱回天南海北的人写给他的一大裸信件。他们尊他为“名医”者有之，“神医”者亦有之，甚至有人称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大量的信则是向他叙述病情、问医求药的。

晚上，任超躲在那间与“名人”极不相称的“蜗居”里分析藕例，复信，常常要熬到深夜。第二天，他照样去上班，接待来访奢求医者。这就是说，他虽然以他的医术赢来了许多好声誉，侄电还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医生。正是这种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使他易到很愉快，很充实。
他从患者的口中听说“任超”二字已出现在电台上了。泛仁就是从电台的广播中听到任超治疗神经衰弱有妙方的消息暮名而来或写信的。再后来，电视上也报道了，不过，听说没有图毋－当“简要新闻”说了几十秒，可惜任超就没时间听，没时间看，网有父亲有时告诉儿子，说那全是真的，他亲耳听到过。

4 月24 日这天，有人递给任超一张《 教师报》 。中午下班后－他果然发现报上赫然登载一条有关自己治病的消息：《长期性头疼哪里治？任超除病有妙方》 。全文只是一块“豆腐干”，照录姐下：

由于长期从事繁重的脑力劳动，中老年教师易患神经衰奋症，并常常伴有头疼和偏头疼症状，此病到哪里去求医根治吃’据西安市人民广播电台和市电视台报道，西电公司职工医度二部病房青年医生任超，在医治头疼方面有专门研究，两年来治t 了不少病人，包括长期从事脑力劳动的教师，有的教师已有二三十年的头疼病史，在任超手中也得到了根治。

这是任超生平第一次在报上扬名的文章，共计130 个字。足足令他读了半个小时，也激动了半个小时，回味了半个小时

也许会有人说：“任超太小家子气了，太顾影自怜了。”读者应该明白，那是1988 年的4 月。这种消息，不是貌似消息的变相“广告”。如果在时下几年，只要肯花一二千元，买块“宝地”，不就行了。不过，要有像任超那样感情的真诚激动，却恐怕是不会的了。
这在当时，记者的用心是显而易见的。他想为饱经磨难，多息神经衰弱的知识分子提供一个问病求医的福音。自然也是新阅媒体和患者对任超辛苦五年所得的研究成果的一次客观的、重要的认可。这怎能不使视医疗事业为生命的任超感动呢？

这130 字的短文对任超的事业起了不可估量的宣传作用。求医信如雪片飞来，每天高居百封不下。任超既要正常上班，下班后又要搞新的研究项目（他给自己又出了一个新题目，消化系统的疾病，又成了他要攻克的新目标），又要为等候他的患者诊病，如何处理得了这么多的群众来信呢？于是他聘请了一位女护士，权当他的秘书，每天将来信先进行粗处理，而后他再过目。这牟处理，使患者很快得到答复，也减轻了他的负担。有一天，“秘书”给他送来从遥远边疆《乌鲁木齐晚报》 上剪下的这样一则信息：

我是个有28 年教龄的中学教师，1982 年患间歇性头疼，平均两星期发作一次。发作时，头疼得连脖子都不能转动，一发作就是两三天，这期间什么事都干不成，令我极端苦恼。几年来，我跑了很多医院，吃了大量药，打了无数针，却见效甚微。数月前，我从《教师报》 上看到一个题为《 长期性头疼哪里 治？任超大夫有良方》 的消息，就冒昧给任超大夫写了一封信．不没抱多大希望，却没料到，任大夫不久便从西安给我回了长达二字的亲笔信，信中为我分析病因，仔细阐明了治疗方法，随信还给我邮寄来了两盒“安神散”（即现在的安神胶囊）。我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和任丈夫相隔千里，素不相识。收到药那天，正巧是我头痛发作之时，万了任大夫的安神药，当天见效，一星期之后，我觉得好像任大失给我换了个脑袋似的。几个月来，我白天繁忙地工作，晚上还里持3 个小时以上的学习和写作，头痛至今没有复发。任超大夫t 私助人的高尚医德，令我没齿不忘。

这是一封最普通的信，也是一封最珍贵的信。说它普通．它确实出自一位普通患者之手；说它珍贵，如果没有任超高尚的医德，如果没有“安神散”的神力，用千金能买来这么一封信吗？呈然是不可能的。

姜窝怎能供上那么多病人对药粉的需要量呢？于是她联系了一家中药房，用粉碎机生产才满足了供应。
周曼曼不只粉碎粉药，还负责去邮局给患者寄药，收款：育一次，周曼曼给任超说：
“你只顾叫我给寄药，钱呢？有些钱不够，有些根本就没汇一分钱，有些收了几次药了，也不见汇款来。我估计有上万块了．

看咋办？你刚才给广西这个姓覃的开的药，又没给钱… … 。”任超却听得非常兴奋，以大医家的济世心态，一本正经地回活道：
“啊呀！你看你？你连这道理都不懂，不给钱就是没钱。没钱，你就不给治病了？只要我给人能把病治好，他没钱也会有句活的，没话也会有济世救人这回事的嘛！"
周曼曼尽管有点想不通，她还是照办了。
5 月30 这天，任超进门后，周曼曼喜滋滋地说：, ' ( （陕报》上表扬你了… … ”
“表扬我的啥？”任超问。
“报在枕头上，你自己看。”
任超一手拾起，就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 千里来鸿赞任超》 。

《 陕西日报》 编辑同志：
我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一名中学教师。1986 年底的一天，亥在讲话时突然发病，随后便一直自感头昏目眩，胸闷气短，行贡困难，甚至卧床不起。我曾辗转求医于县、地区、自治区的几家大医院，并住了近一年的院，但均未见好转，无法恢复工作。去年12 月，一位朋友送来张《 教师报》 ，从报上得知西电医气的任超大夫善治类似我这样的病，于是我立即写了封求医信。任大夫立即给我回信，他在分析病情之后，马上给我寄来了“安‘散”。我按说明服用，很快见效。此后一年里，又给我寄了三次药。每次都是我在未汇医药费的情况下寄的，这使我每收到药都序动得直流泪。任大夫这种主动为病人所急的高尚医德，实在难尧可贵。
现在经过任大夫的千里送药，我的病情已大有好转，并重爹登上了告别两年多的讲台。我请求贵报给我小小一角，以表达我的所有亲人对他的衷心感谢！
覃卓英

周曼曼看任超读完报后，并没有显出她所想象的那种兴奋和愉快，便问：
“你好像不高兴，表扬你还不高兴？"
任超叹息了一声，完全陷人沉思之中：
安神散成功了，是他的专利产品；

但他的事业还没有成功。
因为由于当时医院的体制，使他的活动空间难以扩展，他f 能依靠自己的声誉成为一个卖药的“小贩”；在他所在的医院．多神散在临床上未能广泛应用，甚至为有些医生所拒开；还因为多神散使他从经济上得到了意外的收获，使同行所产生的不平．心理，又为任超造成了难以忍受的压抑感。他是一个正正派派白医生，下了班自己又看病卖药，又不纳人医院，仿佛是在搞一币什么“半地下”状态的活动。这一切怎能不使他陷人一种无名已痛苦之中？
患者有病找任超，任超有痛苦找谁呢？
他似乎有了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感觉。
任超的故事讲到这里，笔者需要拉长镜头，为读者调动另－幅遥远的画面：
甘肃武威师范学校，某班教室争吵不休，一个高挑个儿圆奎睛的姑娘嘲笑道：

“别傻啦！人家名医哪会给你回信！"
“说不定一收到信，就扔到纸篓篓里去了。”另一个女孩子想得更严重。
“别说名医，就是个普通大夫，也不会看了你的信，就给你治病的。”
“还给人家不给钱，要看病，慢慢干等着吧！"
“就是你到咱武威哪个医院看病，也得先交钱呀！" “一个毛丫头写个屁信，谁理呢？"
“哈哈哈… … ”姑娘们的笑声震颤着教室的屋顶。写信的女孩子“霍”一下拍案而起。
笑声戛然而止。
女孩子名叫李俊秀，她厉声说道：
“你们不要笑我幼稚，等着瞧吧。我这封信非写起不可！我要一直写到他给我回信。”
姑娘疲倦的脸上没有血色，眼窝发青。她重新坐下，冷静地一字一句小声读起她将要完笔的求医信：

敬爱的任叔叔：您好！
我是一个师范学生，因连续多日开夜车复习功课，过度的用脑，使我头疼失眠，无法继续复习，苦恼忧伤，怎么办？在随意翻两报纸时，古城名医任超的名字突然映入眼帘，仔细一读，方知您是著名的精神病、胃病专家。我想求您治病，但手头又没有钱，盼您能帮助我，寄几盒药来。

李俊秀读到这里，她觉得不能就此罢笔，于是又续写了几句：

尽管同学们对我的幼稚行为发笑，但我实在没办法还是发出了这封求助信。

甘肃武威师范学生李俊秀

她不知凭第几感觉，坚信任超会给她回信的。
过了若干天，女孩子李俊秀的事在班上再次翻起波浪。全班同学在她写给古城名医任超的第二封信上签了名。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前一次发出求助信，曾引起班上同学的哈哈大笑，但我是抱着一线希望发出的。他们谁能料到，我会收到您的亲笔回信，并免费寄了三盒安神散。我读着您的信，双手捧着药盒，热泪盈眶，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我们全班同学都深受感动，一个接一个在这封信上签了名。
我吃您寄来的安神散，当天吃，当晚就见效果，首先睡眠对间长了，恶梦少了，白天头疼明显地减轻了。
敬爱的任叔叔，您的高尚医德和伟大情操体现了我们新扮代的风貌，是我们新时代的楷模！
李俊秀敬上

“李俊秀”三字的周围是龙腾虎跃的少男少女们的签求医求药信，对那时的任超来说，是他每天司空见惯的事。不李俊秀那样的信，也没有引起他特别的留意，他只是照常纯了借，寄了药。但这回集体签名信却使任超十分激动！他不停健移爱着信纸的方位，以辨认每个人的名字。那活蹦乱跳的字仿

三或了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 。停了好一会后，任超微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的不只是患者拿龟约支持，他感受到了一代人对他的事业的支持。

还有什么“痛苦”呢？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垠的平原上，视．一二变得那么宽阔！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这一夜，他没有合眼。他觉得他应该有一所自己的医院，属～种新的体制的医院。这样他就可以为更多的患者、一代又一代三患者驱除病魔。有一所自己的医院，他的事业就插上了翅膀，就会飞翔。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夜，他完成了一个伟大的构想。

记者：在你创业的过程中，有没有出现过内心困惑的时候？
任超：咋能没有？我是在艰难中磨炼出来的。记得1 989 主办医院的时候，困难重重，特别是我的老父亲和我妻子，吸力阻档，医院才办起一段时间，效益又不景气，每天的门诊收入才二三十元，入不敷出，老父亲又来干扰我的工作，组挠我办医院，并且联合我的妻子共同对付我，非让我回原单位上班不可。我这人就是倔强，你越是队挠我，我的干劲越大。后来，我通过各方面努力，医院的效益有了起色，并且逐渐好转，终于渡过了那次难关。
至于他们是否感到懊悔，用他们的话说，“我们当时那样做，还不是为你好”。
我老父亲今年已so 岁高龄了，我对他和我妻子只有理恨，没有抱怨。
任超：《 任超访谈录》

第十七章  人生的喜剧

1989 年，任超41 岁。
就在这一年，任超经历了一段真正的复杂人生。

10 月，他辞掉了从前梦寐以求的“铁饭碗”。他办了正式手续．停薪留职下了“海”，去追求新的目标。
从此，他不再是西电职工医院的内科大夫任超，而是西郊一集体医院的院长任超了。这是仕超的一次退变。
他首先要战胜自己。其次他还要战胜父亲和妻子。对任超在说．在这次擅变中，战胜自己是容易的，因为他比他身边的人也心狗要开阔得多，思维要放达得多，所追求的目标要高远得多。比如当朋友为他提供信息说，西郊聚驾庄有一家由退休生联合办的医院濒临倒闭，正在物色人承包时．任超自己既里纽过手，又怕刺了手。因为他深感实际问题太多：无资金，缺设I 少人才；离城市太远，病源不足，困难密集，前途未卜。但他为图谋建立一种新的体制，拓展一块属于自己事业生存的空网他的“安神”和“益胃”这两种新药得以广泛应用，救治更多妙．者，他还是咬着牙下了决心：把这个烂摊子接了过来！他苦口婆心地说服了家庭。父亲、妻子和儿女与他一起。

果把老骨头扔在聚驾庄，他将会死小哄目，上对小起祖呆不起后代。所以，他之来聚驾庄完全出于一种年迈人的无何。他认为他的肉体和灵魂的归宿只能是古城南面的周家主不是古城西面的聚驾庄。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最后的更重要的呢？

妻子周曼曼的家更是世世代代都在周家庄过活的。抢的粗母在那里，童年的小姐妹在那里，她的梦一个个都在周家庄芝群头田野。她为什么要去聚驾庄呢？从农村到城市她愿意。

想起此事，心里还觉过意不去。
凡是参加那次开业庆典的人们都会记得，每人一大碗烩妻萝卜白菜味盖过了肉香味，蹲下吃或坐下吃悉听尊便。任超端～碗大烩菜，走来走去，用太多的笑容，弥补他招待的不周。好在客人无一不是知己．，自然没人骂他音皮。有的说，一万月开头难嘛！”有的说，“多增加些绿色食品才符合保健新潮沈呢人们边吃边笑，好不热闹！

开业后最难的还是吃饭问题。
14 名职工的月开支是3000 元，可是全院一天收人才于元，最低的一天仅收了9 元。情况如此之糟，是任超万万始料不及的。
老父亲任义龄本不想来聚驾庄，再加之听说经济效益这二差，还不及周曼曼摆个面皮摊子。老汉心急如焚，替儿握了－理令汗，在这个与他毫无感情的村子转出转进。
一院之长的任超与他中学时期的朋友，如今的助手高雄I 进行了探讨，认为：一是找任超看神经衰弱和胃病的人找不见玄了，看其他病的人，谁又能知道，又能相信藏在这个土村子的口究呢？在老百姓的眼里，任超的医院还是个“赤脚医生医疗龙，任超失去了他的优势和已赢得的知名度，等于一切要从零开检二是医院周围仅有百十户人家，每日能有几人进医院呢？然而不管怎么说，现在骑虎难下，只有面对现实。为了改变极度紧张的危机局面，任超向管理要效益，开畏－贡服务，对任何一个来门诊的小病也要施以高超的技术，体乏刁变认真负责的精神。如有重病患者，由院长亲自出马。有一上选来一个病人，经检查确诊为脑溢血。任超亲自治疗奉陪了二一多个小时，终于使患者病情趋于稳定。由于农村人消费水平t ．因此院方又采取多种措施降低收费标准。有一个八十多岁趁老太婆，患急性肺感染，住院二十多天得救，才收了一百多元。但是，优质的服务，低廉的收费，终因医院地处偏僻的农村，场面依然难以拓展。如那个脑溢血病人本已病情稳定，不需转胜。但由于家属缺乏对本村医院的信任感，还是转进了西安的大三菱。其结果却令人太悲伤了，为转院折腾了一天，患者就停止了呼吸。后来任超虽然受到患者家属的衷心谢意，可蒙在任超心二月那层阴影却久久不能离去。
沉痛的教训，优质的服务，低廉的收费，并没有使当地老百趁视任超的医院只不过是从前的“赤脚医生医疗站”的观念改变三来。
任超想：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改变会比人的观念的改变更艰班呢？
安神胶囊和益胃胶囊几乎令人伤心地无法与患者见面。因专乡下人劳苦一天，能吃能睡；城里人需要，可哪有谁从城里跑班乡下来找任超呢？
但任超仍不失信心，左突右冲，寻找突破口，企图力挽狂澜，扭转危局，保住医院不散。
他决意发挥这里偏僻的长处，变劣势为优势。他要开发一种断病的治疗技术。… …
他忙得顾不上家，至于父亲、妻子、儿子有什么想法，他哪里扭道？有时他似乎感到他在这个家里孤立了，他们似乎气都不顺．结成了与他势不两立的统一战线。父亲冷漠，妻子生硬，儿儿沉默。他心里想，孤立就孤立，孤立才能使他更专注于事业．他为挽救危如垒卵的医院，需要在寂寞中默默地思考：但是，这真应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古语。他们开始向他含沙射影亮耳朵了，似乎是让他知道“我仁，已掌握了“你”在外面的丑事了。
在他们的观念里还有什么事能比男女之事更丑呢？任超是聪明人，他也不是听不出话中话的人。他知道他，是全是情绪化的东西，情绪化的社会评判规范大多是从封建二t 观念逐渐引申出来的，带有很多盲目性。他对父亲、妻子的态t 别无选择，只有忍耐，不去解释。
他的周围有男有女，关系有疏有亲。但不论男女，不论亲度－大家都是靠事业扭结在一起的。如果没有了事业，这些“结”自．也就松开了。
任超不能没有他的事业啊！
他是一头牛，也是一头翠头，“我行我素”。他白天照样仁龟的事，照样去社会上寻找闲人，甚至无赖。他照样骑上他那正正的摩托车，车子后面捎男人也捎女人。他终于摸清了聚驾庄康，几十里路程以内的吸毒者的可靠信息。他在医院开办了戒毒t 务。这里的偏僻、信息闭塞，正好是戒毒者得天独厚的地方。t 谋算好了，戒毒这一项业务，也足以养活医院了，何愁不能转t 为安？
一个拥有三家小型工厂却因吸毒而葬送了事业前程的‘. 产经理”，首先从这里戒了毒。
一家兄弟四人因吸毒而家徒四壁。他们也从这里戒了毒，上正道。
一个从财经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本来前程似锦，先在银行干婚丰常出色，后又“下海”经营服装生意。他发了，却染上了大烟t ．沦落成穷困潦倒的游民。他在任超的劝说下，也来这里戒了续
戒毒业务的开展，使医院保住了饭碗，也保住了人心，也取．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医院在聚驾庄立稳了脚跟。
却说任超的管理才能曾在水利工地上崭露头脚，受人钦佩，面现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他的别出心裁，为他在异常危机中下事业带来了生机。可是就在他想做进一步努力，使事业大步发延约时候，他的后院由冒烟而终于燃起了熊熊大火… …

此时此刻，正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大好季节。就在一天t 上，全院十多名职工和任超一家都围在屋子外间里（也算客于）看电视的时候，忽然由不懂事的孩子燃起了一场酝酿已久的．战火”。
任超为了顾全他这个院长的面子，并维护女职工（其实也应蔽说是全体职工）的尊严，他不能不站出来责备孩子。但怒气冲天的老父亲立即出面迎战：
“你不要儿女？你不要老婆了？你不要我了？" 周曼曼更是明枪明刀杀将出来：
“人家有人了！咱一家都成了多余的！"
在全体职工面前，就这几句话把一个院长剥了个精光，人不t 人，鬼不像鬼了。

任超几十年来还没受过这般屈辱！忙死忙活的他，哪能这口气？他也不示弱，一家人舌枪口剑，声音越来越高，谁劝不下，谁拉也拉不开，差点吵翻了屋子。

夜深人静，这声音很快顺着各家的低矮的土墙头，复、！子，钻进了农家纸糊的窗户。农村人那时节没电视，缺少娱乐一正想寻个热闹，听到吵架，各家木门的响声便一拥而来了。又见瑙男女丑事，且是医院里的，一个个叫上了劲儿，想听个故事砂农龙去脉。但他们总觉得城里人会说话（他们视医院的职工家几分城里人）也不粗鲁，总像打边鼓，许多重要的情节只能靠他仁趟人生经历去想象补充。于是，他们更神秘了，不肯离开。忍耐、理智了几月的任超，这时失去了理智。他把父亲、妻于撵回“蜗居”、“棚屋”。是时，正是夜里一点。
不过让他们暂时躲避，似乎也是不理智中的理智。

任超痛苦万分，心如刀绞。他万万没有料到一家人给他班了这么一招。他关上门，任谁叫也不肯开。他哪里合得上眼？龟口到压力很大，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落在老父亲身上。他不能把定父亲气出病来，于是不等天亮，就赶回“窝棚”安慰父亲。父亲不理他。他留下钱，赶快往聚驾庄跑。因为他想起戒毒病人易出条如果有重病人来，经他亲自诊断治疗才放得下心啊！他们的眼光是火辣辣的，表情是神秘秘的。

医院的医生有两个不辞而别。其余的人什么都不说，仿佛有歌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的神色任超向来最重视医德，视医德为医生的生命。他觉得后院这戈烧毁了他和他的医德。他是院长，谁还愿来这里看病？区一天，他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夜幕又降临到聚驾庄

任超的“家”死一般寂静。电视机躲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没。也没有声。任超坐在沙发上，闭上眼，脑子里想得很多很龟在痛苦中，母亲那瘦削的、慈祥的面影突然出现在他的泛老人家是半年前过世的。她要是今天还活着，昨晚的事态．不至于发生到这步田地。他想一阵，流一阵泪；流一阵泪，又想

二他觉得“知子莫如母”。母亲在世时，听到广播、电视上说起病看得如何好，她就微笑着对儿子说，“我知道，这都是你舀六听的话”，反倒弄得他不好意思。她也批评他，但却是很理智大学毕业那年，他心里热得要去山西一家部队医院，父亲不砚扭，眼看两人要争吵，母亲把他叫到炕头，低声说，“宽余，你是住t 女的人了，你想过没有？你远走高飞了，丢下这么重个家，谁？你知道不？你高兴了，一家人心里难受哇！”几句话使他怪誉下来，他感到自己确实不同于班上那些浮躁的毛头小青年，去山西的心思。今天，要是母亲还活着，她怎么会让父亲和必全演出这么一出毁坏儿子和儿子事业的蠢戏，让亲者痛，让他？怎么能让自家人将自家人的正要起步的医院毁灭于一

一卜奥须有的“桃色事件”?
有人敲门。任超从沙发里站起来，拉亮灯。进来的是老同学高雄良。
“你还没睡？"
“我睡得着吗？"
“我去城里看了看老人家啥都好着哩！”老同学说。“太麻烦你了。”任超说。
“你不能老窝在沙发里，走，外面透透气。”

村里月光如水，万籁俱静，唯有两人的鞋底磨擦地面的经住的沙沙声，主宰了聚驾庄。
两人沿村里凹凸不平的土路慢悠悠地走了一阵，任超感翅脑子清醒了许多，便问老同学：
“你看我爸还想和我闹到什么程度？"
“你看看这个村子，泥屋土房，横卧竖躺。哪一条土坑上路备的老人不留恋他的土屋？哪一个土屋里的老人有了钱，谁不是甭件大事，盖房子，给儿娶妻？"

任超沉默着。
“你想想”，老同学继续说，" 你爸硬扔下几代人苦心经曹岔庄子，锁了大门，跟你又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土村子，说是十被啥的都不像，劳苦了一辈子的他能安心吗？他心里想着回贡庄；还有，你爸说，周家庄是老祖宗的发祥地，你如今比省长气．省长能挣你次么多的钱？房高马大，才光耀门庭。他看

几口暗你儿！你把儿的事业毁了，还有什么‘光耀门庭’可谈呢？

一你看我爸是啥态度？”任超问。
一老汉闷着头光抽烟。”老同学说。
任超和老同学沉默了一会。
不知名的夜鸟凄厉地叫了两声，翅膀碰撞得树叶子喇啦啦

产在超长长地呼。一口气，。：
一你没听曼曼咋说？"
一她倒不像你爸，并不想叫你在周家庄干什么光宗耀祖的} ．。但她同样反对你办医院。你知道，曼曼没啥文化，土生土长的} ｝农时娃，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她和你结婚，也是靠的媒约之I ！一连个恋爱也没谈过，对男男女女往来的看法，也就是农村人，一套，很封建的，更没啥开放意识。她反对你办医院，就是为了．敬这一帮人，割断你和别的女人的关系。这是真心爱你啊！" 任超仰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痛苦地摇摇头，激动地说：} ‘一‘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他们只相信这样的番合起来朝我脸上抹黑，要逼散医院。他们一点也看不出就是七遨．不起目；的医院，它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解散医院不就退拿刀朝我脖项上砍，活活要我的命么！"

老同学看见任超在流泪。
’你不必太伤感，父亲总是父亲，妻子总是妻子！”老同学安．老同学”，任超叹息道，" ‘父亲总是父亲’。我对老父亲是很讲季道的。每年三十晚上，我都要跪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父亲

你叫我怎么说呢？"
“你静一点，”老同学说，“你承认你目前的行为是不是一布改革？' '
“我停薪留职，承包医院，当然是一场改革。”任超回答道：“还有，你家庭的变化，是伴随着这场改革的变化。就我‘知，有多少知识分子过去是‘一头沉’，夫妻两地分居。现在解翻了‘农转非’，不再是‘七夕相会’，而是天天相会。结果吃醋打月的，分居离婚的，天天枢气的… … 啥样儿的都有。老同学，心急又得，你们现在都觉着有一种错位感，错位感的消失是需要自于时间和痛苦的。”
任超也确实有一种感觉，觉得他和父亲、妻子，各自的人生的出发点和终极点并不是放在一个地方的，各自的参照物也不是一个。他们之间情感的阻隔不知该如何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