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出来了，西庄村的小大夫
“出来了，西庄村的小大夫！"
这是任大夫开始走出西庄村，面向社会出诊时，广大群众一句发自心灵深处的赞誉之词。这句话中饱含着本村人的兰蔽和喜悦，也深藏着外村人的热切盼望之心和由衷赞美之呼：
从这句貌似简单纯朴、内涵却极其丰富，饱含深情厚谊的｝后语中，人们完全可以相象、体味到当时年近18 岁的任玉让，弋夫，几经患难和苦痛，终于在医学上获得了人们的信任和尊重百被四面八方的人，邀请着，走出偏僻贫困的西庄村，去另｛一些山青水秀的刁、山，寸和人来车往，繁华热闹的城市看病时三那一份拎持，那一份潇洒，那一份愉快；同时，人们也完全能悠象到，从他走出自己的村庄，踏上通往东南西北的羊肠小睁遨．登上汽车火车时，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迎送的目光和啧啧的赞美感叹之声。
细心地体味这句话，不仅能从中分享到一种只可意会，不定言传的幸福和快乐，而且能进一层领略到古语：“男儿若到鑫遭时，山光水色增颜色”的韵味。
当然，小大夫任玉让开始走出西庄村时，确实是十分地受之最赞赏，而异常风光的。可是，在他尚未成名之前，悄悄地之二西庄村，多次地深入到宝鸡地方的一些名山古寺和旷野贾节去拜访有一技之长的民间草医之时，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艰难和苦辛。
任玉让自幼就生得性情豪放旷达，喜观祖国大自然的美丽风光，好与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交谈，聆听其高雅卓识的谈吐。自从迷上中医后，就更爱与有中医药知识的人来往交友了。那次，他听了外祖父与何法师对当地中医药界四、五十年代一些有名人的介绍后，他就铁下心，非要找到那些人不可。．为达到目的，他买了一个崭新的背包，再给包里装上能够吃两天的干粮和能用来与人联络感情的香烟与夜间照明的手电筒。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走遍了八百里秦川大地的名山大川，遍游了西府的名胜古迹：昊山、钓鱼台、周公庙和五丈原。．在游览、观赏祖国的这些名山大川和历代的伟人、学者曾经驻足过的地方时，他原本粗旷憨直、任侠好胜的性格受到了钓鱼台那无比秀丽的山光水色的陶冶，变得纯厚雅儒，在周公庙、．五丈原，他瞻仰了古圣先贤周公姬旦和汉武侯垂相诸葛亮的塑像，领略了中国圣贤哲人的风流文彩；他真正明白了：“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这句伟人格言的深远涵义；进一步树立了在中医上干出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在名载中国史典的西镇吴山，他奋力攀上了吴山五峰挺秀中最高大雄伟的望辈峰，西望陇山，东眺渭水，饱览了八百里秦川的文秀浩瀚之气；使这位从文化底蕴很浅薄，人的思想、生活习惯都很落后、保守，甚至还处于蒙昧状态中生长起来的任玉让，第一次比较全面地接受了发源于古雍州的周秦文化的洗礼和薰陶。古圣先贤的文彩风流深深地沁透到了他的思想和血脉之中，使他的思想和精神都升华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为真正攻克中医这个神秘的堡垒奠定了良好的思想文化基础。在此期间，他不仅拜访了许多还住在山中寺内的僧人道士；也拜访了农民中有一技之长的草医大夫。同时，他为了找到外祖父与何恩师曾经介绍过的那位精通岐黄之术的甘肃道二，曾三上观音山，两去麦积山。可惜，因为当时还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文化大革命”的后期，不要说所有僧道们被打或了牛鬼蛇神而遭到驱逐、横扫的厄运，就是一般能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群众疗伤治病的人也统统被指责为乱搞封建迷信亏动而遭到打击或镇压。因此，那些在医疗知识和技术方面颇育特长和独特手段的人，为避祸全身，全都对自己的独特技艺探裁不露。当时在山村乡野中能见到的皇封御批的正宗大夫全是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者并非全是光着两只脚，满山遍野地跑着为人是服务看病的人，而是一种比喻。表示这些医生全是来自群众．服务于群众，对人民不耍架子，不拉官腔，手脚勤快，能随叫随到。一般来说，这些医生都是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的男女骨年。他们为人民服务比较积极热情，经过几年的学习与锻炼，也确实有一定的医疗能力。在赤脚医生中，有单学西医的，住有中西医兼学的。因为当时的每一个生产大队（相当于现在万一个居民村）都有一个医疗站，每个医疗站内至少有一至两名赤脚医生为人看病，因而凡过去曾给人看过病，在某一方面有兰到之处，甚至有异常的惊人之术的民间草医均被视为破久赤脚医生制度的阶级敌人而收术敛迹，谁也不敢明目张胆龙为别人治病，更不敢把自己治疗杂难症的奇特方法传授给夏人．在这种情况下，任玉让出门寻访名师，困难之大，障碍之多．贾可想而知了。
古今社会上，大凡有超人的奇方异术之人，便都有不同于尸工t 人的古怪脾气。这些人，大都不畏权势，不爱钱财；注重义气，重视人情。只要他看中了你白勺人品，或者他的一颗正义之心被你的真情打动了，他就会把自己的平生所学全都教授给你。但是，在你的人格品德未被他看清之前，你就休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个字来。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搞得天翻地覆的时侯，这些人也大都被“革命的无产阶级”大批大斗后死里逃生的。在他们思想上，总觉得那些虎虎有生气的青年人都是造过反的红卫兵，是要革他们命的人。所以，一看见青年人就不寒而颤。如果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年人去拜访他们，向他们投师－请教，他们还有可能诚心相待的。而任玉让也刚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中学生。虽然他生得面颜方正，秀眉细眼，一副刚正清雅的正人君子之象．可那些人总在内心深处害怕他。怀疑他是那些“杀到底”战斗队的红卫兵．化装了来掏他们的底窝子的。因此，尽管玉让用一片诚心，一副虔恭礼貌的神态语言去拜见那些老先生们，却常常受到老先生们的冷言相对。有时，不仅是碰一鼻子灰，简直是碰得头青面肿的呢。俗语说：“柔能克刚，软能磨硬。”任玉让也就凭着他那满腔的热情，一股勇气，几经老先生们的冷嘲热讽，而终于让老先生们看透了他那一颗为济世活人而不怕碰钉子的赤心，也就终于得到了老先生们的青睐，从他们那里学到了种种治疗难疑杂病的方子。
世居于六川河之滨的一位老先生，把他大半世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一些诊治难疑杂病的方子要和盘托出，全部传授给玉让时，他的老伴一下慌了。她怕玉让得了这些方子后，他们失去了后半生的饭碗。为了安慰老妻，老先生笑着说：“我平生学医，从未想到谋生，只为救人。只要玉让得了这些方子能严守医道，普救世人，你我何愁没有一碗饭吃？”老人说着，动了感情，老泪纵横；老伴听着，也动了感情，低头硬咽抽泣；玉仁双手接过老人用一块黄色土布包裹着的诊治奇杂难症的手于药书，双膝跪地，向两位老人磕了一个头说：“老师伯恩重如' ，小学生终生不忘。只要我能学得老师伯的济世活人之法，一定终生将二老当父母侍奉。”果然，打这之后任玉让年年四讨八节都带一份深情厚礼去看望两位老人家。如今，虽然任玉二习庭若市，名播四方，他仍对帮助他学过医的所有老先生们咚之以师长之礼，对这位老师伯就更尊为上宾了。从玉让学会看病，开始看病，到他第一次走出西庄村，去“村看病，再到人们喜悦而钦佩地叫喊出：“出来了，西庄村的乡大夫”这句话，其中不仅有玉让走过的一段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也有因极左路线的横行而让他流过的辛酸的眼泪。玉让开始给人看病时，还在本公社（即今天的乡）中学上了：要是在今天这样的政治清明，生活自由的时代里的话，任三让的开始为人看病，就会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广大人民群丈约尊重。因而，他的聪明才智和辛苦所学也会更早、更大地匀一大人民群众的健康而发挥作用。可是，在当时那种极左路菠玲横行之下，他用一点儿别开生面，不同于一般人为人看病厂子法，就被一些人视为异端，定为乱搞封建迷信活动。因而，艺呈然为这一批贫下中农和革命人物看好了病，却要被那一圣兰命人物来批判。甚至于被公社领导们注意起来，授意学校二工管教。当时，尽管大家都学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著作，一里项导干部们还在深入研究毛主席的哲学思想，有关人民和二之刃毛主席语录大多数人都能背诵。例如：“人民，只有人民一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二几兰往是幼稚可笑的”等等。可是，好些口不离毛主席语录，整夭念念不忘唯物主义，批判唯心主义的人，却在任玉让看病的问题上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忘记了许多病人找到玉｛让的家里，等玉让从学校回来后给他们看病，甚至有许多人守｝候在学校的大门外，等玉让放学后为他们看病的事实，也忘记了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劳动人民，真正的各种疾病的患者。他们头脑清楚，心底善良。只因为害了病，本地的保健室，医疗站看不好，高一级的卫生所也看不好，而作为中学生的任玉让却把许多人的病给看好了，也能看好他们病；他们才不顾翻山越岭，爬坡过河地来找任玉让看病。这些人虽然分不清科学和封建迷信的概念，却能分清谁有真本事，谁能给他们看好病。在他们看来，科学就是可学的，就是能给人治好病。如果你是医生，不能治好我的病，你算啥科学呢？小任大夫虽然不是国家命名的医生，却能把我的病看好，这就是科学。我找科学看．病，有你干涉的啥呢？你们不是大喊着要“提倡科学吗”。别看山区的老百姓衣服穿得不太讲究，可他们心里却很豁亮。他们认准了理儿就去追求，没说你一个公社干部扳不过J 来，有时，就是套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呢．他们认准任玉让是大J 夫，是科学，能看好他们的病，他们就去寻，就去找。谁管你公社授意，学校校长管束干涉呢。因此，尽管公社领导授意学校要对任玉让严加管教，绝对不能让他对外看病，可每天去家里等玉让看病，守在学校门口等玉让看病的人依然不少。为此，有时把玉让气得大发脾气，胡乱指责找他看病的人。玉让在本村尽可能多的获得看病的自由，一则是1979 年12 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党的总方针政策的变化，二则是他预言准了学校符老师的病，更多的人信服了他。玉让病愈之后继续上学，虽然这时他还没有打定主意要学医，可他时不时地会发现周围人身上的疾病，有些甚至是当事人（潜在的病人）都还未察觉自己已患病，有些甚至是绝症。符老师，西庄村学校的教师，一向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工作勤勤恳恳，悔人不倦。对于传言他的学生任玉让会看病，他半信半疑，便采取了不置可否，不加理睬的态度，但玉让忍不住一句诚恳的多嘴，却惹怒了他。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玉让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就在玉让从座位上站起来习惯地看老师一眼的瞬间，他突然发现了符老师脑内的异常现象，便忍不住脱口而出：“符老师，你脑子里有病灶”，全班同学听了玉让的话都莫名其妙，符老师似乎没听清楚，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
“你脑子里有病。”
“你再说一遍！"
符老师说着快步走下讲台，冲到玉让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玉让一侧身闪了一下，但还是挨上了，就委屈地垂下了头。符老师余怒未消，气冲冲地说：“你好个小神仙，别人说你讲迷信，说鬼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好，自找上门来了。放学别回，写一份检讨书交了再走。”
下课的哨子把符老师拉出了教室，同学们大气不敢出，悄悄地背上书包溜走了，教室里只剩下玉让一人委屈地流着泪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检讨书”三个字… …
一个星期后，符老师突然剧烈头疼，被抬下讲台，送到了宝鸡市中医医院。
又一个星期后，符老师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时年39 岁。医院的死亡诊断证明书上写着：结核性脑膜炎致死。
脑膜炎发作前一周，脑子里就有了异常变化？那时用仪器不知能不能诊断出来？如果符老师认真地对待任玉让的报告，并请玉让及时治疗的话，可否挽回这条宝贵的生命绮这些都成了不解之谜。就是在符老师弥留之际，他有没有后悔过错怪了玉让的只言片语留下？也无从调查了。但值得庆幸的是，任玉让大夫，今天已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如果他今天指出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有什么隐性疾患的话，这个人大概不会再象符老师那样，认为是咒他，而会当作是位名医的忠告。
这就很令人欣慰了！
符老师去世后，不仅是西庄村的人，就连当时公社的一些领导人，也真正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