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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第九章 在“文革”中
内容开始
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alt: 12.0pt">说理不整人

1958 年中共八届八中全会以后,开始了反“右”运动,大讲以阶级斗争为纲。到“文革”期间,进一步大讲“阶级斗争无处不有处处有”,使许多问题无限上纲上线。把人分成“红五类”、“黑五类”。农村中的地、富、反、坏、右统称“五类分子”。这些人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好好劳动,接受改造。这些人的子女,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否则就是“乱说乱动”,就要受到批斗和处罚。窦马大队共有五类分子30 多人,这些人一般都很老实,虽然很少说话,但劳动卖力,别人不愿干的重、脏、累的活路,派这些人去,没有一个人敢有意见。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一句话说不好,就上纲上线,少不了挨斗,甚至挨打。所以,他们都小心谨慎。尽管五类分子在建国以后,并无大错,很多人也都愿意接受改造,但每逢运动,免不了被“敲打敲打”。有人甚至把整五类分子当成了挣工分、吃轻省、人团、人党和当干部向上爬的梯子。于是,有人专门找“斗争”对象,无事找事,小事当成大事,制造矛盾,制造分裂,还满口的“革命”词儿。

所以,在对待五类分子的问题上,我的态度是实事求是,有问题就揭,没问题不能无中生有。管制、批斗、改造他们的目的,就是教育他们,而不是故意整人,更不能随便打人、整死人。

于是,我定了一条规矩:窦马村批人不整人,斗人不打人,教育人不迫害人。我是党支部书记,所以在党员干部会上就公开讲道:“管制人、批斗人是为了教育人、改造人。谁整人、打人、迫害人,谁个人负责,我许敬章不负责。我们党有政策,有原则。我们人民解放军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中就有不打人、不骂人和代待俘虏的规定。五类分子犯法,自有国法治他,咱们不能随便打他:中央也有明确规定:用文斗,不用武斗。这点谁也不能违犯!" 由于我们坚持政策,没有出现过大的问题。而周围有些大队已经发生了打人、甚至逼死人的现象。
每次批斗五类分子,我都亲自到会。只要我在,谁也别想打人:我们村的高琴轩,旧社会时家庭经济情况较好,上过中学,又在国民党黄埔军校七分校受过训练。人很忠诚,细心,字也写得很好,又喜欢作诗撰联。建国后,他在外地参加了一段革命工作,由于历史问题,被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遣送原籍,接受劳动改造。通过长期观察和接触,我发现高琴轩除了上过黄埔军校的历史问题外,别无劣迹。他平常不苟言笑,却很和气,劳动又好,更没有知识分子的架子,群众对他的反映普遍不错。
“文革”中,造反派打着“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的旗号.两大派为了显示他们“真革命”的造反精神,争先恐后地批判高琴轩。
在批斗逐步升级的情况下,他们除了斗高琴轩外,又私设公堂,罚跪、嘲讽、侮辱、直到毒打,进行明目张胆的人身攻击。广大社员看不惯,但在当时那种特有的政治气候下,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一句话说不好,就给你扣上了“反革命”或是“坏分子”的帽子,一会就变成了“黑五类”。我当时是全窦马村最大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常常被揪斗。但我还是一个共产党员,所以,我就决定找红卫兵说理。否则,再这么折磨下去.高琴轩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去找造反派的时候将“义愤”填膺,斗志昂扬,,正逢他们在大队批判高琴轩。红卫兵小不住地大喊着惊天动地的口号: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打倒蒋介石的忠实走狗高琴轩!" “高琴轩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刀刮高琴轩!" “火烧油炸高琴轩!" 门口有两个青年见我不“揪”自来,前,低声说:“今个又没揪你,跑来干啥?就觉得诧异,忙跑到我跟赶紧回去!" 看那神色,听那口气,他们是为了我好。我笑了笑说:“不怕,我来找你们头头。”“你是没事寻事呢! ”一个青年连忙把我拉到大门外边,很有些惶恐地说:“你倒挺积极的!就是交待问题,也等批斗会结束后再来呀!‘我想了想,这时候进去也的确不是时候,就笑丁关,将男四去

到了晚上,我找到了红卫兵“兵团司令“,他见’伙胜叹艺里岌决群界“兵团司令”,他见了我觉得非常奇他一听火了,一拍桌子说:“你这个‘走资派’有资格说这话吗?

你知道你在为什么人说话吗?你的问题还没弄清呢,竟敢包庇反革命分子!" 我说:“咱是说理来了,不是吵架来了。我的问题没弄清,你们继续调查么。再说,我不是包庇他,我是说要实事求是,要坚持党的政策。”
“他是蒋介石的徒子徒孙,是反革命!他对我们无产阶级有着深刻的仇恨,连他的骨头都是反动的。这种人不好好收拾,我们还抓什么阶级斗争呢!' ’他瞪着眼睛愤愤地说。
我说:“他反动不反动,要看实际表现。他自遣返回来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动言行呀!而且劳动积极,又能接受群众监督和改造· 所以就应该给他出路。”
“他是假积极,是笑面虎,是个十分善于伪装的敌对分子!" 我见和他说道理说不清,他也不听,还提着大帽子胡抡,我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说:“你说说,毛主席的话你们听不听?"
这一问,他立时软了,说:“谁能不听毛主席老人家的话呢?不听毛主席的话,那不成了假革命!"
见他态度软了,我却强硬起来,我说:“毛主席一再指示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你们为啥叫高琴轩下跪?为啥私设公堂打人?政策上哪一条哪一款有这个规定?"
“司令”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道:“毛主席、共产党把清末的皇帝都改造好了,大赦了,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高琴轩算个啥!揪住不放,也不是党的政策!"
接着,我又向他讲了许多道理,许多政策,他虽然还不服气,爱底还是有些触动。
我被“解放”以后,又给军宣队的同志汇报了我对高琴轩的认识,介绍了他的详细情况,军宣队又经过广泛地调查、审查和征求一些贫下中农的意见,高琴轩方才拣回来一条性命。
我们大队的其他干部,如高民生、许志强、赵近礼、祁新荣以及张俊先、赵安民等人,在对待“五类分子”的问题上,认识都很明确.那就是严格要求,加强改造们、侮辱他们。
后来,我叫高琴轩护树,重在教育,重在表现,从来不歧视他,他白天守责。就是雨天,他也打着伞,穿上泥鞋,夜晚看,认真负责,尽职尽,来回巡查。冬天,特别是在

北风呼啸的晚上,尽管寒气袭人,他也裹着棉袄,拿着手电筒,也要在他的护段里转几个来回。所以,他护的树木,一苗不差,长得齐刷刷地好看,受到广大社员的一致好评。

村庄,晚上看不见灯光,而高琴轩却与世长辞了,夏天晒不上太阳”的远景规划终于实现了,。但他的奉献,他的功绩却留给了后人。,一个大队干部要想整个社员,那是

我曾碰上了一桩怪事:一个青年人,无缘无故地把我骂了一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一个大队十都妥想赞/,一,, ' " ”平件很容易的事。只要稍稍地渺借口,找点岔子,或是上点笋主弃线,立马就会叫他变成“坏分子”。但是,我们大队的干部从采小整人,即使被误会、受委屈,也不会因此记恨在心,借机报复。

顿。 有天下午,我在家里正和一位驻队干部谈着科学种田的事,不料一个小伙子跑来,当着驻队干部的面,立眉横眼地质问我:“这几天为啥不放电影?"
因为我们正在谈工作,并没有注意他的气色和态度。再说,贡年人爱看电影,也常常有人问放电影的事,所以,我说:“这几吞号路很忙,过几天就放。”说罢,又和那位干部谈了起来。谁知这个小伙子是个火爆性子,一听就连说带骂起来:“电影机是集体买的,咋光由了你!你想放就放,不想放就不放,啥狗屁干部!"
我一听,脑子立刻轰地一下,气得手都颤起来。说句实在话,我自当干部以来,还没有人在我的屋里说三道四,更不要说骂我了。所以,我也气冲冲地说:“这娃咋咧?咋出口就骂人呢?活这么忙的,等几天不行么?小伙子一看我生了气,一点也不怯火,声音反倒高了,说:“笃就骂咧,看你还能把我啃两口!活忙:还忙到晚上了?晚上不叫人看电影,把机子搁到屋里生儿子呀!"
在场的几个社员也躁了,要打这个青年。我忙挡住说:“甭旋来!”又转向小伙子说:“就是想看电影,也好好说说,咋就开口伤人呢?咱们给大队买了电影机子,就是为了给大家放电影么,我怕你看?快回去,我们还有事呢!"
那个青年仍然翠着脖子,脸色铁青,狠狠瞪着我。几个社员忙拉着他,边走边说:
“许书记正忙着呢,你胡搅的啥呢?年青青的,出口伤人,寻看招祸呢!"
看着小伙子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位驻队干部非常气愤,他跑至_县上,向一位领导反映了这件事情,这位领导也火了,立刻派人至_窦马村,要召开社员大会,要当做“阶级斗争新动向”来抓。我知道一上纲上线,这个青年一生也就完了。我忙说道:
“青年人,谁没有脾气。这娃本质不坏,就是性子不好。当时正在气头上,骂了我几句,后来也后悔了。我看,这会就不开了吧。”通过这件事,我深刻体会到,当个领导也真难呢,啥事都要想到,还要能喝几桶潜水。但是,更重要的,就是不能公报私仇,不能整人。特别是在关键时刻,要多替别人想想,少为自己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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